226钩趯的复合笔势：乙脚化势
到上一堂课，点和横竖的复合笔势都讲过了，就是红色标示的部分。接下来就是钩趯的复合笔势。在“永”字中只有趯没有钩，但在其它字中是有钩的。钩趯附于其他笔画的尾部，在“永”字中，趯是附于努的尾部。这样就组成了一个复合笔势，这时候趯是向左的。如果改为向右趯呢？“永”字中没有这样的复合笔势，但在其它字中是经常出现的，这又是什么笔势呢？
汉字有四大笔画，横竖撇捺。用数字来表示的话，横是六号位，竖是八号位，撇是七号位，捺是九号位。这些笔画收笔时都可以加上钩趯，而且可能在左右两个方向加钩趯。下面就讨论这些可能。
这四大笔画都可以缩短为一个点，点上加钩，已经讲过的有曲抱势、两向点等。点上加趯，那会产生一个合点，栗子势。
今天开始讲横竖撇捺上加钩趯，道理是一样。没有做踆锋动作的就是钩，做了踆锋动作就是趯。
1.横笔加钩趯
横笔尾巴加钩趯，有向上和向下两种情况。
《玉堂禁经》给这两种情况各举一个字例：向上趯是“乙”字，向下趯是“宀”（mián）字，就是宝盖头。原文这两段不容易读懂，我来解释一下。
乙脚异势：
通常写一横是不会向上趯的，什么时候一横收尾有趯呢？《玉堂禁经》举出“乙”字，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要注意，隶书中的“乙”字是这样的，跟现在比头尾都不一样：开头少了上面一横，收尾隶书“乙”字就是一个波势，又称雁尾。
在钟繇、张芝时代，人们头脑中的“乙”字和后来的真书不同。《玉堂禁经》说“乙脚异势”，意思是“乙”字收尾带出不同的笔势。像隶书这种收尾方法，《玉堂禁经》说：“此名「外略法」，蹲锋紧略，徐掷之。不欲速，速则失勢；不欲迟，迟则缓怯。此法盖钟法，稍涉于八分、散隶，则欧阳询守而不替。”“略”是什么意思？《说文解字》说“经略土地也”。所以“外略”就是向外围一块地方，明代有人称为“外掠势”。隶书没有趯，不用踆锋。雁尾用于真书中，其实就是一个钩。接着说，这是钟繇写真书的方法，八分是用王次仲楷法写的隶书，散隶是卫恒所创的书体，没有传下来，欧阳询的真书就用了这种外略的写法。我们来看看欧阳询《九成宫》“也、克、元”字的写法，这几个字最后一笔都是外略势，不用中锋，有些古籍称之为“浮鹅势”。我们还是照《玉堂禁经》所说，称它为外略势比较好。其实欧阳询只不过是学王羲之的写法。
王羲之《兰亭序》“地”字，“乙”字也是用外略法的。
《玉堂禁经》所举第二种：“此名「虿毒法」，法以引过其曲，微以轻【足存】其锋，又以徐收而趯之。不欲出，欲出则暗收，如芒刺为善。梁庾肩吾《书论》云「欲挑还置」，谓驻锋而后趯也。”我在23课中讲过虿就是蝎子，尾巴上翘有刺。这一种虿毒法是要踆锋的，笔锋下拉转弯，轻轻地踆锋，然后趯出，动作不要快。接下来的意思是，这种趯不要多出，像一刺最好。“欲挑还置”，“置”就是稍微停一下，这个动作称为驻锋，然后稳稳地趯出。颜真卿早期作品《多宝塔碑》“乙”字，可以明显看到这是一个趯，不是一个钩。写法是先踆锋，再往上趯。到颜真卿晚年，如《麻姑仙坛记》“也”字，往上的一趯越来越细，真的好像一根刺了。其实想法没有改变，还是先踆锋，后趯出。
简言之：
《玉堂禁经》“乙脚异势”举有两例：
一是外略势，这是“乙”字收尾用钩。
二是虿毒势，这是“乙”字收尾用趯。
这两种写法，可能继承于西晋书法家索靖。齐·王僧虔《论书》说，“索氏自谓其书银钩虿尾”，索靖说自己的书法有银钩和虿尾，一个钩一直趯。明代有人认为“虿尾势”和“虿毒势”又不同。我想应该是一样的。“银钩”就是外略，“虿尾”就是蝎子尾巴。《玉堂禁经》两个笔势可能就是从索靖“银钩虿尾”而来的。相传索靖写的《月仪帖》，“延、溢”二字下面是外略势，“盛、化”所用的是虿毒势。这里有一点要说明，后来有一个背抛法，或叫背抛势。如宋佚名《翰林密论二十四条用笔法》说：“背抛法，口诀云：蹲锋紧掠徐掷之，速则失势，迟则缓怯。《临池诀》云：‘此钟法，稍涉八分虿毒法。引过其曲，转蹲其锋，又徐收而蹲，趯之不欲出，须暗收，使其如负芒刺，则善。’……”这一大段文字，我刚才《玉堂禁经》“虿毒法”相同。可见背抛势就是虿毒势。
王羲之《兰亭序》“也”字，最后一趯是向左。向上趯是虿毒势，向左趯旧称背抛势。但是在《玉堂禁经》中没有这样的分法，都称之为虿毒势。
另外有一个笔势名称要介绍一下，这就是鸟雏势。你看这个“乙”字，如果不计最后一趯，隶书“乙”字是竖笔势一开，没有上面这一横。真书“乙”字就是奋笔势一开半；上面一横也可以很短的，看起来好像一个起笔。这种不带钩趯的“乙”字，就像初生的小鸟，这就是鸟雏势。
王羲之经常用鸟雏势，《丧乱帖》“复”字，右边起手一撇一横，就是一个鸟雏势，样子非常生动可爱。
王羲之《兰亭序》“觞”字，右边撇横也是取鸟雏势。这可以说是王羲之的习惯，“殇”字这个鸟雏势和前面那个鸟雏势不同，仰得很高。
既然我们知道了，鸟雏势综也是一个“乙”字形状。这鸟有三个部分，就是鸟头、鸟脖子、鸟身。鸟头实际上是一个起笔，有时候可以很小。刚才讲过隶书的“乙”字就是没有上面一横的。真书中也会采用隶书的写法。鸟雏势没有尾巴，一有尾巴就是外略势或虿毒势。
所以这个“乙”字的笔势变化，头大头小不要紧，它们的区分就在于尾巴的形状，所以叫“乙脚异势”。
戈守智《汉溪书法通解》说，“世界”的“世”最后一笔就是鸟雏势。但你看王羲之《兰亭序》两个“世”字，第一个“世”字的最后用竖横，不像一个“乙”字，所以只能说这是竖笔势一开，不叫鸟雏势。第二个“世”字起笔九号位，鸟头、鸟脖子和鸟身都有，这个竖横以暗节点过渡，是一条弧线，所以可以称之为鸟雏势，而不叫竖笔势一开。
草书中大量运用鸟雏势，如智永《真草千字文》草书，“孔”字的右面是一个鸟雏势，最后有带笔，可写可不写。“陋、连、邑”字都用了鸟雏势，跟第一个“孔”字右旁鸟雏势相比，鸟头起笔向上，这鸟头的一横是可以不要的，鸟脖子和鸟身相当完整，这是草书中简化的鸟雏势。
这样我今天讲了三个笔势：鸟雏势、外略势、虿毒势。左边这个“乙”字，尾巴是收锋的，这是鸟雏势。中间这一个尾巴出锋，好像隶书的燕尾，这是外略势。右面这一个，先踆锋后趯，好像蝎子的尾巴，这是虿毒势。
这个笔势名称后来很混乱，如果你去看古籍，有人把鸟雏势称为浮鹅势，外略势称为龙尾势、浮鹅势，虿毒势称为凤翅势。我主要的根据是《玉堂禁经》等书，具体的考证这里不讲了。
下面看一些具体例子。王羲之《兰亭序》两个“也”字，左边这个外略势，右边这个虿毒势。
虞世南《孔子庙堂碑》，外略势相当多。隶书对真书的影响很深，很多书法家喜欢古雅的风格。见“观、境、先”三字。
褚遂良《倪宽赞佩》也是这样，隶书意味很浓。他的“乙脚”往往用外略势，一竖下来特别细，到雁尾用三分笔，形成强烈的对比。
文征明《游虎丘诗》“也”字，这是外略势。注意箭头所指处有一个明节点。“巉”（chán）字的外略势，转弯处变细，也是因为笔锋回到五号位引起的。但要注意转过弯以后下蹲的动作，把六号侧面压到纸上，所以又会粗一点，换面后蹲一下是必要的动作。
颜真卿《麻姑仙坛记》“已”字，一竖下来不是八号位直下，而是偏向于七号位，说明这时他的手腕是相当偏左的，但这样左不能持久，到转弯处手腕开始回归，先到中间位置，即回归五号位，这是笔锋起立，所以线条会变细，然后手腕向右，行走六号方向，因为此时手腕向右卧倒，增加了侧锋的分数，所以粗了。清代蒋和说“中间必细”，这是对的，是动手腕的结果。
王羲之《兰亭序》“九”字的“乙”，竖笔下来手腕也相当左，转弯处也比较细，转过弯来就粗一点，这都是手腕左中右的结果。“九”字的这个“乙”，明清有人称它为小背抛，究竟怎样定义没有说明，我们现在也把它归于虿毒势。
注意“九”字上面这个角和“永”字这个角的写法是一样的。简单的说，就是十字拨灯法。
又如褚遂良《阴符经》“风”字，右边这个“乙”，旧称大背抛。我们现在都归之于虿毒势，不再用其他名称了。现在你可以看懂了，褚遂良《阴符经》第一个“也”字这个虿毒势，为什么转弯处会细一点，你善于用腕就会这样。后一个“也”字，转弯后还有两个来回，造成线条的波动，书写中手腕是不停地运动的，有时候动得较小，长线条就会动得大一点，避免平拖。
2.横笔加往下的趯，宀头异势
下堂课讲。
本节要点：
横笔往上加钩趯：乙。
鸟雏势、外略势和虿毒势。
以上三个笔势的写法注意点。
复习思考：
王羲之经常把一撇一横写成鸟雏势，《阴符经》中有这样的取势吗？
如果鸟雏势下面加上一点或一竖，那会变成什么笔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