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精选:稻田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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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于 : 2022-01-23 18:24   被转藏 : 1   

编辑:花花发布日期:2016-01-03

时光荏苒,岁月流转。步入中年,越来越喜欢回想童年的那些时光。眼前常常是与儿时的玩伴在田野里采野花、追蝴蝶、捉蜻蜓的情景再现,而更加鲜活的飘然于脑海的,便是金秋里的缕缕稻花香和一望无际黄澄澄的稻田。

我的故乡地处冀东平原广袤的大地,南临渤海,北依燕山,富蔗的一方水土。起初,对于稻田的印象是对外婆居住的那一片叫“下面”的大片村落只种植水稻的好奇。外婆的村子周围种植大面的稻田,那里的人常年以大米为主食总是令幼小的我羡慕不已。而我生活的村子则常年以玉米面、玉米渣、秫米等粗杂粮为主,偶尔吃上一顿面粉为原料做成的主食,俨然就是过年似的那样欢愉。而每次去外婆家,吃上白花花的飘着米香的大米饭,总是贪婪地吃了一碗又一碗,小肚皮都快撑爆才肯放下碗筷。美美地吃了一顿白花花的米饭,常常幻想着我所住居的村庄什么时候也能稻田呢。

在我七岁那年,村里统一规划用地,把村南的那片芦苇丛生的水洼地,开垦成了稻田,那时的我是欢愉的,从此便有了记忆深刻的稻田。

初春,紫燕北归衔泥筑巢。一缕缕春风把沉睡一冬的田野吹醒,冻结的泥土渐渐把僵硬的身躯慢慢地舒展开来。春寒料峭之时,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草却是卯足劲地钻出头,零星地给沉默着的田野一抹绿色的生机。杨柳舞尽风情,无非是想来探春。一场场淅淅沥沥地春雨过后,田野多了一份润泽。春风送暖,稻田仿佛也从梦中苏醒。此时的村庄也热闹了起来,鸡犬相闻,炊烟袅袅缕缕饭香悠然。“当、当、当”一阵声响,像是出工的集结号把村民们聚集在一起,只等村长一声令下,村民们个个大步流星地奔赴稻田,一派繁忙景象跃然眼前。老牛“哞哞”地在前面拉着犁,后面扶犁的村民一声声吆喝“驾、驾”,老牛似乎来了精神,步履开始加速了一些。紧随其后的其他村民,用锄头将犁翻好松软的土壤弄平,近闻是泥土的芳香伴着春风悠然飘飘。远远望去平平整整一望无际,一块块稻田似乎是一位巧妇把褶皱的衣服熨烫平整后铺展在田野。土地是农家人的命脉,每一寸土地他们都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那般呵护。有几只飞鸟盘旋在稻田上空,啁啾声萦绕。仰望春光明媚,缕缕春光洒下暖暖地温情抚摸着大地。

一年之计在于春,望着明媚的春光,农家人黝黑的脸上也绽开了笑颜。“春不种,秋无收。”接下来的农活就是为下一步春耕做准备了,村民们开始忙于疏通田间的沟渠,加固田埂。站在田埂上望着依着沟渠汩汩地注入稻田的清水,那清滢滢的水宛如一面面水镜静静地躺在一块块方形的稻田里。春风轻轻拂过,波光闪闪又像是春姑娘明亮而透彻的眸子那般晶莹。当稻田里的水继续润泽着每一块稻田,紧张忙绿的育秧苗工作已经井然有序地铺开。农谚说:“秧好一半禾,苗好七分收。”勤耕细作的村民自是懂得秧苗是多么的关键。首先村民们把精挑细选的优良稻种用净水浸泡几天,这种方式也叫浸种。等到浸泡过的稻谷悄悄露出幼芽便把它们撒在事先选好的秧田里。此时需要耐心等上近30天左右的时间,而有经验的种田老把式却不会清闲,时不时地会到秧田徘徊看看,围着秧田转上那么几圈才可放心。或是坐在秧田旁的田埂上,眼望着秧苗一天天生长,抽上几袋旱烟,吧嗒着旱烟的味道。其实也是在巴望着秧苗茁壮成长,希望有一个好的收成。望着头顶盘旋而过的喜鹊,种田的老把式脸上也是一番欣喜于表,竟然学着喜鹊叽叽喳喳地叫出了声。而后转身,两手向后背着,步履轻松顺着田埂行走中又是一声京剧《智取威虎山》腔调悠然地从口出唱出:“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 ...”此时,田野里回荡着京剧的腔调,而故乡的春天已然唱着春天的歌一路向前了。

一个月的时间,似乎眨眼间。那些秧苗已是嫩绿大约八公分了,窈窕的身姿展现在你眼前是妩媚着的,可爱至极。此时,村庄的那些女劳力们,大多被派去“采芽子”,也就是采在秧田里已经育好的秧苗,等待插秧移栽到到稻田地里。儿时的我,常常是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母亲她们一拨女劳力的后面,“妈,芽子采下来还能活吗?”看着那些幼小嫩绿的秧苗被母亲她们一拨人从秧田里拔起,觉得它们似乎马上就会失去了鲜活的生命而担心着。大人们被我的童真惹得笑声一片,“傻闺女,秧苗不会死的,我们只是给它们换一个更大的地方去生长。”那时的我,却是半信半疑的。长大后才明白,其实那只是给秧苗换了一个不同的生长环境而已,适者生存。

插秧的时节到了。田野里稻田地旁一排排、一列列的白杨挺拔,像是英姿的士兵站成整齐的队列守护者田野。风吹叶子沙沙作响,沟渠里的青蛙“呱、呱、呱”地瞪着一双明亮的圆溜溜的眼睛叫着,枝头各种鸟儿竞相歌唱。高处的、地处的,此起彼伏,夏虫唧唧时断时续。大人们开始紧张忙碌的插秧工作,男劳力们把采好的“芽子”肩挑一筐筐地送到田埂上,田埂上有专门负责向稻田里抛秧的村民,抛秧者要眼疾手快以供插秧者之需。而最累的应该属插秧的活了,插秧者低头弯腰,依行间隔有序地把秧苗仔细的插进稻田中。好的插秧者插出来的秧苗不用任何参照物,却是笔直、间隔均匀的一行行、一列列,横竖一条线。我的母亲当年就是一个插秧好手,母亲不仅手脚勤快、麻利,而且插秧速度是一般村民难以超越的。母亲做起农活从来偷奸取巧,插秧季节,晚上收工回到家的母亲,累得直不起腰。别人劝母亲干活时偷个懒,母亲总是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记得当时故乡关于插秧有这样一首民谣:“面向黄土背朝天,挑起芽子腰压弯。手脚着地倒着走,腰酸背痛手腕肿。”如今,社会进步、科技发达,插秧多有插秧机机械化的形式完成,省时省力了不少,想想母亲那一代人,是经历了太多的苦难而不会叫苦的一代人。由于受母亲的言传身教,我从小就瞧不起那些耍滑的人,我常常以我的母亲为荣。大人们忙碌,我们几个小玩伴也不得闲,忙着去捉泥鳅了。半天功夫,能捉到几条泥鳅是常事,把它们放进罐头瓶里拎回家,小有成就感地喜悦着。捉回来的泥鳅拿回家,母亲总会做上一顿美美的油煎泥鳅。鲜、香,外焦里嫩咸淡适口,那时候沟渠和到稻田地里到处可以捉到野生的泥鳅,现在是难寻野生泥鳅的踪影,更不需说鲜香的味道唇齿留香了。

紧张忙碌的插秧总算告一段落,站在田埂上,看着蓝天、白云倒映在稻田的水中,小鱼和泥鳅来回游荡,黑色的小蝌蚪摇着小尾巴撒着欢潜入秧苗下,一会又游出来相互追逐。水蛇神速出没,被吓坏的小玩伴还在一惊一乍之余,它却早已没有了踪迹。天上偷来的景、水里的游物,与绿油油的秧苗在水中相戏,一幅田园美景映入眼帘,由不得你不醉入其中。秧苗从秧田移栽到稻田需要几天适应新的环境,过些时日,水映秧苗郁郁葱葱茁壮成长。而稗子等杂草也开始疯长,虫害自是难免,与水稻抢夺养分。农家人容不得一丝清闲,除杂草、害虫、施肥一刻也马虎不得。沟渠和田埂上的野花见证了农家人的辛劳,常常报以欢颜和阵阵花香扑鼻。我和小伙伴们时常会去稻田地的田埂上、沟渠边采些野花带回家,插在瓶子里还能鲜灵几天然后才渐渐凋零。伴随着夏日里的蝉鸣蛙噪,稻田里的秧苗一天天长高。近抚,柔软的绿,像是一个少女的轻吻甜甜润滑。远观,像是铺在田野里的一条绿丝被,风吹起伏一层层绿波似幻似真于眼前。试想着,若是躺在轻飘飘随风微波的稻田里浅眠,会不会摇出一个绿色的幽梦呢。

时间一天天划过,炎热的夏季,稻田施过肥、喝足了开始拔节、分蘗、破口、抽穗了。红蜻蜓、绿蜻蜓结伴来了,站在稻穗上随风摇动却是自得其乐的一副悠闲的感觉。多彩的蝴蝶盛装飞舞着像是赶赴一场夏日的激情盛会,不知名的夏虫也来凑热闹。霎时,稻田上空热闹非凡。虫鸟的鸣叫,蜻蜓和蝴蝶的舞姿优美,稻田的上空俨然就是一个天然的舞池、游乐场。稻秧随风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新抽穗、破口的稻穗露出微微一笑,水荡绿波,到处是和谐的美景如画。

盼望着,秋风来了,秋雨绵绵,田野不再是葱葱郁郁。黄叶飞舞,叶落知秋浓,收获的季节到了。一望无际的稻田满目黄澄澄、金灿灿的耀眼,十里稻花香。从稻田里爬出来的几只螃蟹旁若无人地横行在田埂上,个大、饱满、肥壮,来不及逃脱已被农家人捉住放在网兜里。它们几次试图挣脱着、努力着想恢复自由身,那是已经不可能了。农家人的下酒菜,自是美味了。

金秋十月,天高云淡。金黄饱满沉甸甸的稻穗垂下头、笑弯了腰。远望一望无际的稻田,风吹稻浪滚滚,恰似金色的海洋波浪层层叠叠。经历了春耕、夏育生长的稻田,一缕缕稻花香传来一份份喜悦,农家人把早已磨得锃亮的镰刀拿出来瞧一瞧,巴望着开镰收割水稻的日子早点来。晴好的天,禁不住要去往稻田溜达一圈,望着丰收在望的稻田随风一波波地金浪滚滚,稻花香扑鼻沁人心脾,一脸喜悦。回到村里,遇到其他村民,笑呵呵地,“今年稻田好收成噢。”那份喜悦无以言表。“是啊,今年各家可以多分点稻谷了。”农家人容易知足,丰收的喜悦是田地对他们最好的回报。

“稻怕寒露一夜霜。”水稻的收割也是有节气时限的。寒露时节的一个清晨,还是那一声声“当、当、当”地如同集结号响起。“今天稻田开镰啦。”村长的话音还未落地,村民们蜂拥着一起涌向那片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的稻田。弯腰割稻的挥舞着镰刀,“唰唰唰”齐声一片,割稻能手开始卯足劲,不用事先言语听到那齐刷刷的声音就是各自较劲比赛呢。不多时,割稻者从地头已经到了地中央,身后是躺下的一束束金黄的稻秧顺序排列。负责扎捆的村民不甘落后紧跟割稻者的脚步,一捆捆整齐、粗细均匀的稻秧堆成小山形状间隔排列在稻田里。等到收割完了水稻,再放眼四周,远远望去是一座挨一座的小金山连绵在广袤的田野。不时会有野兔从眼前蹿出,又躲到成堆的稻秧里去了。田鼠出溜一下不见了,一定是来偷取稻谷的。各种鸟儿叽叽喳喳兴奋不已,时而落在稻秧上衔走一串稻谷,时而信步在空旷的田野悠闲漫步。看秋人一声“喔呼儿”,惊起鸟儿四处腾飞,稍停片刻,又来衔走一串稻谷。收割好的水稻在田间堆放几天,再统一用牛车、马车运回晾晒场等待晾晒。

趁着晴好的天晾晒好的水稻,再经过摞稻(从稻秧上摞下稻谷粒)、筛选等工序,终于可以颗粒归仓了。金黄的稻谷躺在粮仓里继续酝酿着米香,接下来各家各户就盼望着分稻谷了。等到新稻谷一分到手,村上的稻谷加工作坊就开始热闹起来了。三三两两的排队等候着,喜笑颜开唠着家常。等到颗粒饱满透着亮的白花花的大米,从加工的机器直灌入用自家老粗布缝制的满满一米袋子里,等不及的村民已然脚下生风,麻利地扛起几十斤的大米走回自家的宅院。此时,宅院里堆放在角落里的新稻草依然散发出稻草的淡淡清香和田野的气息,家狗倚卧在稻草垛旁取着暖,鸡鸭咕咕、嘎嘎地围着稻草垛觅着食。夜幕低垂,村庄里家家户户陆陆续续地炊烟袅袅升起,米香瞬时飘萦在村庄上空,新米的特香不用翕动鼻翼直扑而来。那个时候,故乡的天空是湛蓝湛蓝的,水是清滢滢的没有丝毫污染,米香自是纯天然的馨香扑鼻。如今,水质污染和空气污染环境,难寻那样味道的纯正和弥香久远的米香了。社会到底是进步发展中呢,还是有那么一丝的退化呢?这该是一个值得世人深思和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

秋风劲,秋雨冷。秋藏,冬雪飘落。故乡的稻田慢慢沉寂起来,河水开始结冰,一块块稻田进入沉睡期。像是一位老者,静静地无声无息地睡着了。偶有麻雀飞落到空旷的稻田里觅食,不巧遇到飞驰的野狗自是难以幸免成为了野狗的饱餐美味。又是一场雪纷飞,田野里的已经瘦身的白杨树依然坚挺地守卫者宁静的田野。雪静静地铺盖在田野,稻田又似是身披白衣的睡美人进入了梦境。

冬天里的稻田尽管熟睡了,春天会进入到它的梦里。而我虽然一天天变老,可是故乡的一切却时常在记忆里涌动。此时窗外秋分阵阵,我似乎又闻到了随风而来的故乡的稻花香,眼前是稻浪滚滚随风涌... ...(文/东栏一株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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