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论书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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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羲之论书六篇

关于王羲之书论的说明

 

         王羲之除了有书法作品传世外,世上还传有六篇书论。这些书论有这样三各情况:一是可确信为羲之书论,如其《自论书》;二是在初唐时便属“代传的羲之书论,可以确认其最早出现在六朝时期,但是否为羲之所制却历来有争议,如《题 夫人<笔阵图>后》、《笔势论十二章》(实际上还应包括传 夫人作的《笔阵图》)。它们收录在唐人所辑的书论丛编中;三是由宋人书论丛编收录,但宋以前未见提起的羲之书论,如《用笔赋》、《书论》、《记 白云 先生书诀》。这部分情况更为复杂,其时代、撰者都值得斟酌。尽管如此,至少六篇书论可视作大王派书法理论的最初说明与总结。
今邦志不揣浅陋,收录汇集于此,供《书法网》各位网友尤其是《羲献研究》专栏的各位来访朋友参阅,如对您学书有所裨益,则邦志欣欣然!


夫人《笔阵图》后

 


夫纸者阵也,笔者刀矟也,墨者鍪甲也,水砚者城池也,心意者将军也,本领者副将也,结构者谋略也,飏笔者吉凶也,出入者号令也,屈折者杀戮也,着笔者调和也,顿角者是蹙捺也。始书之时,不可尽其形势,一遍正脚手,二遍少得形势,三遍微微似本,四遍加其遒润,五遍兼加抽拔。如其生涩,不可便休,两行三行,创临惟须滑健,不得计其遍数也。
夫欲书者,先乾研墨,凝神静思,预想字形大小、偃仰、平直、振动,令筋脉相连,意在笔前,然后作字。若平直相似,状如算子,上下方整,前后平直,便不是书,但得其点画耳。昔宋翼常作此书,翼是钟繇弟子,繇乃叱之。翼三年不敢见繇,即潜心改迹。每作一波,常三过折笔;每作一点,常隐锋而为之;每作一横画,如列阵之排云;每作一戈,如百钧之驽发;每作一点,如高峰坠石;屈折如钢钩;每作一牵,如万岁枯藤;每作一放纵,如足行之趣骤。翼先来书恶,晋太康中有人于许下破钟繇墓,遂得《笔势论》,翼读之,依此法学书,名遂大振。欲真书及行书,皆依此法。

若欲学草书,又有别法。须缓前急后,字体形势,状如龙蛇,相钩连不断,仍须棱侧起伏,用笔亦不得使齐平大小一等。每作一字须有点处,且作馀字总竟,然后安点,其点须空中遥掷笔作之。其草书,亦复须篆势、八分、古隶相杂,亦不得急,令墨不入纸。若急作,意思浅薄,而笔即直过。惟有章草及章程、行狎等,不用此势,但用击石波而已。其击石波者,缺波也。又八分更有一波谓之隼尾波,即钟公《太山铭》及《魏文帝受禅碑》中已有此体。
夫书先须引八分、章草入隶字中,发人意气,若直取俗字,则不能先发。予少学 夫人书,将谓大能;及渡江北游名山,见李斯、曹喜等书,又之许下,见钟繇、梁鹄书,又之洛下,见蔡邕《石经》三体书,又于从兄洽处,见张昶《华岳碑》,始知学 夫人书,徒费年月耳。遂改本师,仍于众碑学习焉。时年五十有三,恐风烛奄及,聊遗于子孙耳。可藏之石室,勿传非其人也。

笔势论十二章.并序

 


告汝子敬:吾观汝书性过人,仍未闲规矩,父不亲教,自古有之,今述《笔势论》一篇开汝之悟,凡斯字势犹有十二章,章有指归,定其模楷,详其舛谬,撮其要实,录此便宜,或变体处多罕臻其本,转笔处众莫识其源,悬针垂露之踪难为体制,扬波腾气之势足可迷人,故辨其由堪愈膏肓之疾,今书《乐毅论》一本,《笔势论》一篇贻尔藏之,勿播于外,缄之秘之,不可示知诸友,穷研篆籀功省而易成纂集,精专形彰而势显存意,学者两月可见其功,天性灵者百日亦知,其本此之笔论可谓家宝家珍,学而秘之,世有名誉,笔削久矣。罕有奇者始克有成,研精覃思,考诸规矩,存其要略,以为斯论初成之时,同学张伯英欲求见之,吾诈云失矣。盖自秘之,甚不苟传也。
《创临章第一》
夫纸者,阵也。笔者,刀矟也。墨者,兵甲也。水砚者,城池也。本领者,将军也。心意者,副将也。结构者,谋策也。扬笔者,吉凶也。出入者,号令也。屈折者,杀戮也。点画者,磊落也。戈旆者,斩斫也。放纵者,快利也。着笔者,调和也。头角者,蹙捺也。始书之时不可尽其形势,一遍正脚手,二遍少得形势,三遍微微似本,四遍加其遒润,五遍兼加抽拔,如其生涩,不可便休,两行三行,创临惟取滑健,不得计其遍数也。
《启心章第二》
欲学书之法先干研墨,凝神静虑,预想字形大小,偃仰,平直,振动则筋脉相连,意在笔前,然后作字。若平直相似,状如算子,上下方整,前后齐平,此不是书,但得其点画耳。昔宋翼常作是书,繇乃叱之,遂三年不敢见繇,即潜心改迹,每作一波常三过折,每作一点,常隐锋而为之,每作一横画如列阵之排云,每作一戈如百钧之弩发,每作一点如危峰之坠石;○○○○,屈折如钢钩,每作一牵如万岁之枯藤,每作一放纵如足行之趋骤,状如惊蛇之透水,激楚浪以成文,似虬龙之蜿蜒,谓其妙也。若鸾凤之徘徊,言其勇也。摆拨似惊雷掣电,此乃飞空妙密,顷刻浮沉统摄,铿锵启发,厥意能使昏迷之辈,渐觉胜心,博识之流,显然开朗。
《视形章第三》
视形象体变貌犹同逐势,瞻颜高低有趣,分均点画,远近相须;播布研精,调和笔墨,锋纤往来,疏密相附,铁点银钩,方圆周整,起笔下笔,忖度寻思,引说踪由永传,今古智者荣身益世,方怀浸润之深,愚者不俟。佳谈如暗尘之视锦,生而知之发愤学,而悟者忘餐,此乃妙中增妙,新中更新,金书锦字本领为先,尽说安危,务以平稳为本分,间布白上下,齐平均,其体制大小尤难,大字促之贵小,小字宽之贵大,自然宽狭,得所不失,其宜横则正如孤舟之横江渚,竖则直若春笋之抽寒谷。
《说点章第四》
夫着点皆磊磊似大石之当衢,或如蹲鸱,或如科斗,或如瓜瓣,或如栗子,存若鹗口,尖如鼠屎,如斯之类,各禀其仪,但获少多学者开悟。
《处戈章第五》
夫斫戈之法,落竿峨峨,如长松之倚溪谷,似欲倒也。复似百钧之弩初张,处其戈意,妙理难穷,放似弓张箭发,收似虎斗龙跃,直如临谷之劲松,曲类悬钩之钓水,棱层切于云汉,倒载陨于山崖,天门腾而地户跃,四海谧而五岳封,玉烛明而日月敞,绣彩乱而锦纹翻。
《健壮章第六》
夫以屈脚之法,弯如角弓之张,「乌」「焉」「为」「鸟」之类是也。立人之法如乌之在柱首,「彳」「」之类是也。踠脚之法如壮士之屈臂,「凤」「飞」「凡」「气」之例是也。急引急牵,如云中之掣电,「日」「月」「目」「因」之例是也。踠脚斡,上捺下捻,终始转折,悉令和韵,勿使蜂腰鹤膝放纵,宜存气力,视笔取势行中廓落,如勇士伸钩,方刚对敌,麒麟斗角,虎凑龙牙,筋节拿拳,勇身精健,放法如此,书进有功也。牵引深妙,皎在目前,发动精神,提撕志意,挑剔精思,秘不可传。夫作右边折角,疾牵下微开,左畔斡转,令取登对,勿使腰中伤慢,视笔取势,直截向下,趣义常存,率不醒悟。
《教悟章第七》
凡字处其中画之法,皆不得倒其左右,右相复宜粗于左畔,横贵乎纤,竖贵乎粗,分间布白,远近宜均,上下得所,自然平稳,当须递相掩,盖不可孤露形影,及出其牙锋展转翻笔之处,即宜察而用之。
《观彩章第八》
夫临文用笔之法复有数,势并悉不同,或有藏锋者大,藏锋在于腹内而起,侧笔者乏。亦不宜抽细而且紧,押笔者入。从腹起而押之,又云利道而牵押,即合也。结笔者撮。渐次相就必始然矣,参乎妙理,察其径趣,憩笔者俟失。憩笔之势,视其长短俟,失右脚须欠也。息笔者逼逐。息止之势,向上久久而紧抽也。蹙笔者将,蹙,即捺角也,将谓劣尽也,缓下笔要得所,不宜长不宜短也。战笔者合,战,阵也,合叶也,缓不宜长及短也。厥笔者成机,促抽上勿使伤长,厥谓其美者视形势成机,是临事而成最妙处。带笔者尽细抽勿赊也,带是回转走入之类,装束身体,字含鲜洁,起下笔之势,法有轻重也。尽为其着而复反 笔抽之。
翻笔者先然,翻转笔势急而疾也。亦不宜长腰短项,叠笔者时劣。缓不宜长,起笔者不下,于腹内举,勿使露笔,起止取势,令不失节。打笔者广度。打广而就狭,广谓快健,又不宜迟及修补也。
《开要章第九》
夫作字之势,饰甚是为难,锋铦来去之则反复还往之法在乎精熟寻察,然后下笔作,字不宜迟,ㄟ不宜缓,而脚不宜赊,腹不宜促,又不宜斜,角不宜峻,不用作其棱角。二字合体,并不宜阔,重不宜长,单不宜小,复不宜大,密胜乎疏,短胜乎长。
《节制章第十》
夫学书作字之体须遵正法字之形势,不得上宽下窄。如是则是头轻尾重,不相胜任。不宜伤密,密则似?瘵缠身;不舒展也。复不宜伤疏,疏则似溺水之禽;诸处伤慢。不宜伤长,长则似死蛇挂树;腰肢无力。不宜伤短,短则似踏死虾蟆。形丑而阔也。此乃大忌,可不慎欤?
《察论章第十一》
临书安帖之方,至妙无穷。或有回鸾返鹊之饰,变体则于行中;或有生成临谷之戈,放龙笺于纸上,彻笔则锋烟云起,如万剑之相成,落纸则椑楯施张,蹙踏江波之锦,若不端严手指,无以表记心灵,吾务斯道,废寝忘餐,悬历岁年,乃今稍称矣。
《譬成章第十二》
凡学书之道有多种焉,初业书要类乎本,缓笔定其形势,忙则失其规矩,若拟目前要急之用,厥理难成,但取形质快健,手腕轻便,方员大小各不相犯,莫以字小易而忙行笔势,莫以字大难而慢展豪头,如是则筋骨不等,生死相混,傥一点失所若美人之病一目,一画失节如壮士之折一肱,予《乐毅论》一本书为家宝,学此得成,自外咸就,勿以难学而自惰焉。


书论

 


夫书者,玄妙之伎也,若非通人志士,学无及之。大抵书须存思,余览李斯等论笔势,及钟繇书,骨甚是不轻,恐子孙不记,故叙而论之。
夫书,不贵平正安稳。先须用笔,有偃有仰,有欹有斜,或小或大,或长或短。凡作一字,或类篆籀,或似鹄头;或如散隶,或近八分;或如虫食木叶,或如水中科斗;或如壮士佩剑,或似妇女纤丽。

欲书先构筋力,然后装束,必注意详雅起发,绵密疏阔相间。每作一点,必须悬手作之,或作一波,抑而后曳。每作一字,须用数种意:或横画似八分,而发如篆籀;或竖牵如深林之乔木,而屈折如钢钩;或上尖如枯杆,或下细如针芒;或转侧之势似飞鸟空坠,或棱侧之形如流水激来。作一字,横竖相向;作一行,明媚相承。第一须存筋藏锋,灭迹隐端。用尖笔须落锋混成,无使毫露浮怯;举新笔爽爽若神,即不求于点画瑕玷也。若作一纸之书,须字字意别,勿使相同。
若书虚纸,用强笔;若书强纸,用弱笔:强弱不等,则蹉跌不入。 凡书贵乎沉静,令意在笔前,字居心后,未作之始,结思成矣。乃下笔不用急,故须迟。何也?笔是将军,故须迟重。心欲急不宜迟,何也?心是箭锋,箭不欲迟,迟则中物不入。夫字有缓急,一字之中何者有缓急?至如乌”字,下手一点,点须急,横直即须迟,欲乌”之脚急,斯乃取形势也。每书欲十迟五急,十曲五直,十藏五出,十起五伏,方可谓书。若直笔急牵裹,此暂视似书,久味无力。仍须用笔着墨,不过三分,不得深浸,毛弱无力。墨用松节同研,久久不动弥佳矣。

用笔赋

 

秦、汉、魏至今,隶书其惟钟繇,草有黄绮,张芝。至于用笔神妙不可得而详悉也,夫赋以布诸怀抱,拟形于翰墨也。辞云:何异人之挺发精博,善而含章驰凤,门而兽据浮,碧水而龙骧,滴秋露而垂玉,摇春条而不长,飘飘远逝,浴天池而颉颃,翱翔弄翮,凌轻霄而接行,详其真体,正作高强劲实方圆,穷金石之丽,纤粗尽凝脂之密,藏骨抱筋,含文包质,没没汨汨,若蒙汜之落银钩耀耀晞晞状,扶桑之挂朝日或有飘飖骋巧,其若自然,包罗羽客,总括神仙,季氏韬光类。隐龙而怡情,王乔脱屣欻飞凫,而上征或改变驻笔,破真成草,养德俨如威而不猛,游丝断而还续,龙鸾群而不争;发指冠而眦裂,据纯钩而耿耿。忽瓜割兮互裂,复交结而成族,若长天之阵云,如倒松之卧谷,时滔滔而东注,乍纽山兮暂塞,射雀目以施巧,拔长蛇兮尽力,草草眇眇,或连或绝,如花乱飞,遥空舞雪,时行时止,或卧或蹶,透嵩华兮不高,逾悬壑兮非越,信能经天纬地,毗助王猷耽之玩之功积山丘。吁嗟秀逸,万代嘉休,显允哲人,于今鲜俦,共六合而俱永,与两曜而同流,郁高峰兮偃盖,如万岁兮千秋。


白云 先生书诀

 

天台紫真谓予曰“子虽至矣,而未善也。书之气,必达乎道,同混元之理。七宝齐贵,万古能名。阳气明则华壁立,阴气太则风神生。把笔抵锋,肇乎本性。刀圆则润,势疾则涩;紧则劲,险则峻;内贵盈,外贵虚;起不孤,伏不寡;回仰非近,背接非远;望之惟逸,发之惟静。敬兹法也,书妙尽矣。”言讫,真隐子遂镌石以为陈迹。维永和九年三月六日右将军王羲之记。



王羲之法书的鉴定


     

王羲之的书迹,尚存者有历代帖刻中刊刻的法帖,也有一些墨迹法书,现略去帖刻中的书迹,只介绍其墨书作品的鉴别、鉴定情况。但应指出,现存王羲之墨迹法书,已无一件原书真迹,只有唐摹本或古临本。
   
    
一、《万岁通天帖》(王氏一门法书帖)
   
    
帖中的羲之《姨母帖》、《初月帖》,最为人称道。该卷法书集有王氏一门的七人十帖,原为王门后人王方庆所藏,于唐武则天万岁通天二年进呈,命摹一卷后发还,是唐摹本中记载最为详尽的。帖为双钩廓填,原帖伤残处,用细线钩出,极忠实于原作。因此,二帖堪称“下真迹一等。以书法论,《姨母帖》略有隶书笔意,人多以为是羲之早年隶法未脱的作品。《初月帖测不同,笔法苍劲雄强,应为晚年所书。
   
    
二、《晋右军王素羲书目》之存帖
   
    
太宗李世民酷爱王羲之书法,曾大力搜求其书迹,“贞观中搜访王右军等真迹,出御府金帛重为购赏,时人间古本纷然毕集,太宗令魏少师(徵)、虞永兴(世南)、褚河南(遂良)等定其真伪。褚遂良因此撰《晋右军王羲之书目》,载在唐张彦远《法书要录》一书中。据此书目,流传至今的还有《远宦帖》、《丧乱、二谢、得示三帖》、《频有哀祸、孔侍中二帖》、《平安、何如帖》等。为保护原作和广于流传,唐初即盛行以双钩廓填法复制名家法书的副本,上述诸帖又皆为唐摹善本。其中《丧乱、二谢、得示三帖》、《频有哀祸、孔侍中二帖》在唐代即已流传日本。以这两卷流传到日本的王羲之书迹为例,当代著名书画鉴定家启功先生阐明了其为摹本的依据:“《丧乱》、《孔侍中》二卷钩摹较精,连原迹纸上小小的破损处都用细线钩出,可说是很够忠实的了。但也不是没有失误处。其中'迟承’的'承’字,最上一小横笔处断开,看去很像个'詠’字。原因是那小横笔中间可能原纸有缺损处,遂摹成两笔,'迟承’在晋帖中有讲,'迟詠’便没讲了。这些唐摹王书,是复制出的副本,并非后来意义上的伪作,其流传有绪的递藏过程,更说明它们是有根据的,较为忠实地传摹下了王羲之的书法。
   
    
三、《快雪时晴帖》
   
    
在传世的王羲之古摹法书中,《快雪时晴帖》是曾经最负盛名者之一。该帖与王献之的《中秋帖》、王珣《伯远帖》并藏于清内府,被乾隆皇帝称为“三希,即三件稀世的晋人书迹,其实也只是一件古摹本。帖为四行行书,有元赵孟頫明王穉登等人题跋,皆以为真迹。即使善鉴者如明末的张丑,也在他的《清河书画肪》中说:“王百谷(穉登)征君藏逸少《快雪时晴帖》,白麻纸真迹。入藏清内府后,乾隆帝大加赞赏,并深信不疑,誉为“三希之一。鉴定该帖为古摹本,依据有这样几方面:其一,该帖虽最早著于唐诸进良《晋有军王羲之书目》中,但在北宋时代已有三本,见于米芾《书史》所记:“右军《快雪时晴帖》云……是真字,数字带行。今世无右军真字帖。未有'君倩二字,疑是梁秀。缝有'褚氏字印,是褚令所印。苏氏有三本,在诸房,一余易得之,一刘径巨济易得,无诸印。”又米芾《宝章待访录》记:晋右军王羲之《快雪时晴帖》,右真迹在承务郎吴郡苏激处,集贤校理舜钦子也。帖尾有古跋'君倩字及'褚氏字印。”可见,米芾在三本中鉴为真迹的,应有君倩”题名,及褚氏”印记。今传《快雪时晴帖》,有题名而无褚氏”印记,应非米氏鉴为真迹的一本。其二,明詹景凤《玄览编》一书记此帖:是真迹,纸精带竹,字墨纤毫无损,良是千余年间异物。”如果纸真的是竹质纸,则必是北宋前后的作品,当然不会是真迹了。其三,帖的书法拘滞,极不自然、生动,是辜本的特点。据此,该帖应是摹本,多数人认为是唐摹。帖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倘能验明纸质带竹,则摹的时代更晚。论摹拓水平,鉴者多认为不如《远宦帖》、《丧乱帖》等。至于此帖真物,当早已不存了。
   
    
四、《兰亭序帖》
   
    
在王羲之的书迹中,最著名的、又是古今人们看法分歧最大的,当属《兰亭序帖》了。这是王羲之于永和九年,与友人宴集兰亭,为相互唱和诗文所书的一篇序文草稿。传至初唐,唐太宗命人赚取归内府,即萧翼赚《兰亭》的一段故事。后因大宗宝爱,被殉入昭陵。在太宗生前,曾命人摹写数本,传至今天的有所谓冯承素摹本、虞世南摹本、诸遂良摹本等,其实都只是唐摹本,被附会于名家所摹,其中要以冯摹本最见精绝。凡钩摹本,必以传真为首要目的,故书之点画位置、笔法的顿挫使转、墨色的浓淡,以及枯笔破锋、牵丝贼毫,必须一一具备、自然,方谓之善本。相传的冯摹本,实为钩摹精绝,元郭天锡题跋称,此定是冯承素所摹。冯承素是贞观时与赵模等人并称的摹拓法书的高手,郭天锡只不过说是只有冯摹,才能如此精绝,并非确定为冯摹,而明末大收藏家项子京却将“定是的揣测用词变成了肯定词。因帖的卷首有唐“神龙半印,又称神龙本。迄今所传各种本的《兰亭序帖》,以此本为最好。
   
    
人们所争议的,主要的不在摹本的优劣,而是《兰亭序帖》的真伪问题。争论的焦点比较地集中于,在王羲之的时代究竟能否有《兰亭序帖》这样纯粹的行书,也就是摆脱了隶书笔意的行书。清末人缨荃孙认为:“正书始于齐梁之间。那么,正书的行体,也必出现于齐梁之间。持这一看法者,大都以出土的石刻书法为依据,发展到当代,以郭沫若为代表的一些学者仍坚持这种意见。郭沫若以新疆出土的晋人写本《三国志})残卷和南京出土的东晋《王兴之夫妇墓志》、《谢鲲墓志》的书迹皆是隶书体为例,肯定地说:“则天下的晋代书都必然是隶书体。由此出发考证,《兰亭序帖》的其文、其书,皆出于后来人的伪托。持肯定态度者,从书法角度分析大致有这样一些看法:一是不同意以碑版书法来证比行草书帖的书法,简札、碑版各有用途,各有其书体。二是出土的晋人简犊,固然多有隶书笔意者,但也有与《兰亭序帖》相类者,且楷、行、草诸体皆备。论书法艺术则《兰亭序帖》高出民间书者许多,王羲之书法所以冠绝古今,正因其书法在书法变革时代的领先地位,与艺术的极富创造性。三是不独《兰亭序帖》流传有绪,且羲之书法还有别的留存可资比较。唐初僧人怀仁尝集王羲之书字,汇刻为《集王羲之书圣教序》,碑石今在西安碑林,所集就包括《兰亭序帖》中的字。怀仁所集王羲之书字,当然从其行书帖采用了许多字,虽然经过怀仁的加工,但《圣教序》的行书字风格是基本统一的。初唐距王羲之的时代并不远,怀仁采用的王羲之书帖,尽管无法确证全部为可靠的作品,但其风格的基本统一,则可说明王羲之行书字,应该是与《兰亭序帖》书法大体一致,因之说明了《兰亭序帖》的可靠性。经过古今人们长期的争论,对此尚没有统一的认识,但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兰亭序帖》书法的真实性。在法书的鉴定中,没有哪一件古代法书作品曾引起过如此长久、广泛的争议,这对法书鉴定的学习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范例作用。
   
    
五、传为王羲之书迹的伪物
   
     1.
《雨后帖》。帖为五行草书尺犊,末款“羲之,铃有“世南、“贞观二墨印,又有“志东奇玩、“四代相印、“绍兴小玺及清内府请藏印。所以鉴为伪书,一是此帖不见于古刻丛帖中,又没有元以前的题识、记载。清初吴其贞《书画记》说此帖:“书法有沉重古雅之气,其纸色是墨水所染者,以为伪物。安歧《墨缘汇观》以为是“唐模。以书法论,运笔流滑,结构松懈,虽水平不高,但笔法显示出的转折、顿挫自然,是临写,而非钩摹。纸色深褐,颜色呆滞不自然,如吴其贞所言是染旧。二是帖的书纸,经有关专家鉴定,是竹纸,即北宋中期以后才能制造的纸张。三是帖上所铃藏印,细审“世南、“贞观两个唐代墨印,都是墨笔画出的;北宋苏辙的“志东奇玩、“四代相印,经比较为伪印;只有南宋“绍兴小玺为真印。综合这几方面的考鉴,该帖的上限约在北宋末期,是以临写的方法伪做出的名人书迹。
   
     2.
《临钟繇千字文卷》。这是王羲之书迹中以钩摹方法伪造的一种。卷的标题是“魏大尉钟繇千字文右军将军王羲之奉勅书。我们知道,《千字文》据传为梁周兴嗣次韵编成,是钟繇、王浅之之后的事,当然不可能有钟、王的书本了。明人王肯堂跋此帖说:“观此帖者,必有宋版大明律之疑,不知《阁帖》之首,已有章草《千文》,虽未必是汉章帝书,亦可证《千文》不始于梁人矣。此言是以伪证伪。该卷所书不是通常所说的“干字文,全篇共108行,970字,但是,很多段落并不能顺读成句。因此,清安歧以为:“其文不克读,盖初未编次,逮后梁武始命周兴嗣次韵耳。据专门研究《千字文》的天秀先生所撰《千字文综述》一书说:“千文非一,编者互异。除周兴嗣外,还有萧子范、梁武帝撰《千字文》之说,但却无文献的详细记载。最近又有《“王羲之书钟繇千字文是真迹》一文,认为该卷千文“是为曹操歌功颂德的铭文,内容真实,周兴嗣是并以此本为基础改编为后来的《千字文》,以此为主要依据证明该卷书法为真迹。这一看法,颇类清人安歧的解释。应该说,这篇文章对于研究《千字文》的形成,以及帖书文字的有关内容,是极有益的,但并不能证明该卷书法为真迹。相比之下,乾隆皇帝的题跋倒说出了一些有见识的话:“此卷托名钟、王,故掇易其辞句,以别于周兴嗣,盖好事者为之,其用笔结体,绰有内史矩磄,向以为是真迹,谛观之实是双钩本也。然鉴藏印识,历历可数,卷首有瘦金题签,即双钩也当出唐、宋高手,断为下真迹一等不爽耳。因此,《三希堂法帖》将此帖冠于帖首。细验此书卷,现存宋宣和旧装,除宋徽宗瘦金书签题已佚外,所铃印记皆真,是宋宣和以前物。其书法,诸字笔画不自然,并非一笔写成,显系钩填。又字形大小很不一致,行与行之间亦不贯气,是因为集字而成的关系,经专家比较,有些字出于传为褚遂良所摹《兰亭序帖》,有些字又出于隋智永《千字文》,还有许多字难知其出处。其中,书有“正、“政、“旷等字,而王羲之祖父名正,父名旷,应避家讳,却均未避讳,说明所集字并非采自王羲之书帖,当然该卷书法也决非羲之真迹了。徐邦达先生考证说:“此卷楮纸本,以纸质论,格料在五代以后才大量出现于书帖中。此有宋宣和印记皆真,当然也不会后于北宋晚期。此卷书法虽为钩摹本,然以其集字的杂乱,与有来历的古代摹本自然不同,应是以钩摹法伪造的王羲之书迹。乾隆评为'下真迹一等’,没有有来历的可信真迹为钩摹范本何言'下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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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书法鉴识》认为书法的艺术性格,是书法家的思想人格所赋予的。书法家以此来表现自我,欣赏者、收藏者则由此得到艺术欣赏的满足。这是书法艺术得以产生、发展的重要原因,以及至今不衰的重要原因。同时也是这本《书法鉴识》对书法艺术的历史与源流、作品的真实与伪劣进行分析、阐述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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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肖燕翼1947年出生于北京,1967年北京四十三中学高中毕业。1973年起供职北京故宫博物院,先后从事古书画保管、研究工作,并于1987年评聘为副研究馆员。自1990年始担任当代古书画鉴定家刘九庵先生研究工作助手,致力于书画史论、古书画鉴定的学习与研究。曾先后发表《书法简史》、《四王吴恽·画集》《石涛书画全集·叙伦》、《祝光明赝书的

   
再发现》等著述和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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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自述:
     
法书名画的鉴藏与鉴定活动延续到现在,已经掀开了全新的一页。所以有别于以往的情况,略而言之有以下三个方面:
   
        
其一,以往历史中遗留下来的古书画,大部分已归海内外博物馆、文物收藏单位收藏。其中,原清宫内府所藏书画,除损毁、下落不明的部分外,多数为北京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博物院分藏,有一小部分分别为辽宁省博物馆、上海博物馆等单位收藏,这些博物馆也是收藏古书画最富的一些单位。还有相当数量的古书画,为海内外私家收藏,并不乏著名的作品,当然这远不能与博物馆、文物单位所藏相比。博物馆的收藏,与历史上各王朝内府的收藏在性质上是根本不同的。因为博物馆既是收藏单位,也是研究和对外开放的单位,收藏的目的在于宣传、引导人们学习历史和为促进社会进步服务。法书名画已不复是帝王或权势人家的私家财产和玩物,而是全社会的、或人类的历史文化遗产。因此,迄今仍为私人收藏的文物,同样也具有这一全新的性质,并受到法律、法规的保护。
   
      
其二,正因为古书画大多已被博物馆收藏并具有人类文化遗产的性质,它们不仅被更科学地予以保护、整理和研究,还通过各种方式公诸于世,展览与出版就是其中最重要的方式。以当代出版业及信息传播媒介的发达,大量的书画遗存已被发表,其中还包括了许多私家的收藏品。印刷技术的发达,不仅使书画作品的传播更为广泛,而印制精良的各类出版物、仿真品,也是传统的钩摹、传拓复制方法所难以比拟的。这些印刷品可供人们观摹、研究,同时也改变着人们的某些观念,即面对精美的印刷品不太会考虑这些书画作品的经济价值,更多地是着眼于它们的历史文化价值,使这些作品向人类文化遗产的本质回归,从而揭示了它们的本质价值,这是以往历史年代中所难以做到的。
   
       
其三,所有这些变化,又为当代的书画鉴定研究,提供了比历史上优厚得多的客观条件。最重要的是,书画鉴定必须以大量作品进行比较的这一先决条件,获得了空前的拓宽,有条件时鉴定研究者可以目睹各公私藏品,没有条件时也还有大量出版物可供参考。在鉴定比较中,不仅发现了许多问题,而且切实地解决了许多问题,造就了当代一批著名的书画鉴定家。大家熟悉的如徐邦达、启功、谢稚柳、刘九庵、杨仁恺、傅熹年等诸位专家,都有蜚声海内外的重要研究成果。可以认为,这些书画鉴定界的专家,以其识多见广,鉴识精审,即使置之古代精鉴大家中不仅毫不逊色,且超越了古人所能达到的水平。
   
       
历史总是在前进的,当代的书画鉴藏与鉴定,具备了前所未有的优越条件,要进一步做好工作,则需要我们加倍的努力了。本人应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和《中国文物鉴定》系列丛书主编单国强先生所约,撰写了这本有关书法鉴定的书。如实地说,这是一次再学习的机会,在编写过程中,能够较系统地重温和整理自己以往学习中获取的知识,特别是有关法书鉴定的介绍部分,更多地是拾取诸前辈先生的研究成果,经过重新学习、消化后才编缀成文。在这一过程中又颇觉有新的体会和收获,因而也将个人的收获杂述其中。切望有志此道者,在本书所介绍的知识外,从前辈专家们的专著、专论中,汲取他们的精审辨识,指出本书引述或理解、阐发的不当之处,以共同承绪前人之学,促进书画鉴定专门学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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