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兴衰:从安史之乱到宪宗中兴(三十九) 否极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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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于 : 2019-01-17 13:13   被转藏 : 1   

          第三十九讲 否极泰来

 

一.河北再战

让我们暂且把目光拉回河北,来看看这段时间河北又发生了什么事。

魏博节度使田悦骗了朱滔后,朱滔恼羞成怒,大肆攻取魏博土地,田悦用兵数败,魏博将士死伤大半,将士们感到十分辛苦,对田悦心生不满。不久,德宗派给事中孔巢父到魏博宣慰,到魏州(今河北邯郸大名县)后,博学多才的孔巢父对魏博将士大谈逆顺祸福,田悦和将士们都很高兴,而田承嗣之子、田悦堂弟、时任魏博兵马使田绪犯过很多错,田悦不忍心杀他,现在魏博既然已经归顺了朝廷,田悦就把内外警备都解除了。三月,田悦宴请孔巢父,田绪对侄子说了对田悦不满的话,侄子劝阻田绪,田绪大怒,冲动之下就杀了侄子,随后就后悔了,田绪恐惧的说:“仆射(指田悦)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晚上趁田悦喝醉,田绪带人秘密进入田悦宅中,杀了田悦和他母亲以及妻子十余人,然后命左右拿刀守在中门之内的夹道。

天快亮了,田绪以田悦之命召集行军司马扈崿、判官许士则、都虞侯蒋济议事,三人还不知道田悦已死,许士则和蒋济先到,被乱刀砍死,田绪担心天亮后事泄,就出门,正好遇到了田悦亲信将领刘忠信正在漱口,田绪找到了嫁祸对象,对士兵们大呼:“刘忠信与扈崿谋反,昨天把仆射杀了。”士兵们大惊,喧哗起来,刘忠信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杀死,扈崿此时也来了,招谕将士,三分之一的将士听从扈崿指挥,不再喧哗,田绪急了,十分害怕,急忙登高向士兵们大呼:“我田绪,是前节度使(指田承嗣)之子,你们都受过前节度使的大恩,如果今天能立我为节度使,我向大家保证,兵马使赏钱二千缗,大将一千缗,士兵每人一百缗,竭公私之货,五天内办妥。”田绪许下厚赏后,将士们毫不犹豫的杀了扈崿,归顺了田绪。

局势稳定后,田绪请命于孔巢父,孔巢父命田绪暂时代理节度使,几天后,将士们才知道是田绪杀死了田悦,虽然后悔愤怒,但田绪已经控制了局面,士兵们无奈,只好奉他为节度使。

 

昭义节度使李抱真与成德节度使王武俊率兵救援贝州(今河北邢台清河县),听闻魏博军乱,不敢继续前进,朱滔得知田悦被杀后,大喜的说:“田悦忘恩负义,上天就让田绪杀了他。”随后朱滔命令其执宪大夫郑景济等人率步骑五千帮助马寔,合兵一万二千人攻打魏州,马寔驻扎在王莽河,纵骑兵和回纥兵四出剽掠,朱滔派人游说田绪,许诺立他为魏博节度使,而田绪此时正是危急之时,没有多少人支持他,听到朱滔许诺后,非常高兴,就派将领侯臧到贝州与朱滔约和,朱滔又让侯臧回报,请赶紧订立盟约。得知这一消息后,李抱真和王武俊也急忙派人劝说田绪,向田绪许诺昭义成德两道会帮助他击走朱滔,保卫魏博,就像田悦在世一样,田绪召集将佐商议,幕僚曾穆、卢南史进言:“用兵虽尚威武,根本上却是仁义,然后才能成功,如今朱滔恣行杀掠,魏博境内白骨蔽野,就算是先节度使(指田悦)负恩,但百姓有什么罪?朱滔虽然暂时很强大,但灭亡也指日可待,何况昭义、成德两军正在攻打他,您为何因为现在危急就跟随朱滔叛逆呢?不如归命朝廷,天子正蒙尘于外,如果听到魏博使者到来一定会非常高兴,这样天子就会让您当节度使了。”田绪同意了,派使者奉表到行在请命,自己坚守魏州待命。

 

田绪果然得到了朝廷嘉奖,德宗非常痛快的任命他为魏博节度使。朱滔攻打贝州已经一百多天了,马寔攻打魏州也已经四十多天,贝州和魏州还在坚守,局势危急,李抱真又派贾林去找王武俊商议,贾林对王武俊说:“朱滔打算吞并贝州、魏州,现在又值田悦被害,如果再有十几天还没有援兵,魏博就会被朱滔拿下,如此一来,易定节度使张孝忠一定会向朱滔称臣,到时候朱滔连接三道兵马,又有回纥相助,进攻常山(指今河北石家庄),您还能保全宗族吗?如果常山失守,昭义军就会退到太行山以西,河朔之地就全都归于朱滔了,现在不如乘贝州,魏州还没有被攻下,您与昭义合兵救援,朱滔失败后,长安的朱泚就会丧气,不久就会失败,到时天子回到长安,诸将谁的功劳也没有您大。”王武俊深以为然,同意与昭义联兵。

 

 

                 第二天,王武俊到达南宫东南,李抱真从临洺赶来,与王武俊大营相距十里,当时因为王武俊刚归顺朝廷不久,所以昭义军与成德军还不十分信任对方,为了不影响战事,李抱真带了几个骑兵去王武俊大营,希望解除先前的误会,共同对敌,李抱真走之前,幕僚将佐都劝阻他,认为此行会有危险,李抱真命行军司马卢玄卿集合军队,做好战斗准备,并对卢玄卿说:“我此举系天下安危,如果我不能回来,你就带领昭义军为朝廷雪耻吧。”之后,李抱真就向王武俊大营驰去,王武俊也对李抱真不信任,严阵以待,见到王武俊后,李抱真对他说国家现在危难,天子被迫离开长安,出幸汉中,情到深处,李抱真抓着王武俊大哭,王武俊也被说的悲不自胜,身边人也都潸然泪下,于是李抱真与王武俊结为异性兄弟,发誓一定要消灭朱滔。王武俊感激李抱真的信任,推心置腹对他说:“相公十兄(指李抱真)您名高海内,先前承蒙您派人开导我,才让我归顺朝廷,重新成为天子臣子,免除死罪,享王公之荣,如今您又不因为我是胡人而轻视我,还与我结为兄弟,我该拿什么报答你呢?朱滔所恃的是回纥骑兵,这些人不足畏,等出战之时,您按辔临视,看我怎么打败朱滔。”两军解除了误会,终于可以一致对外了,李抱真之后在王武俊帐中休息,王武俊感激李抱真信任,对他非常恭敬,并指着心仰天发誓:“我一定要用我的生命报答十兄。”之后,昭义军与成德军连营而进,向朱滔杀来。

 

 

 


                            五月,李抱真
、王武俊两军离贝州三十里驻扎,朱滔得知两军到来,急召围攻魏州的马寔率军赶回,有人对朱滔说:“王武俊善于野战,我军不可当其锋,应该移营向前以逼敌军,让回纥断绝敌军粮道,我军有德棣二州粮草补给,依营列阵,有利则急攻,不利则退保营寨,等敌军没有粮食,士兵又累又饿的时候出击。”朱滔犹豫未绝,很快昼夜兼行的马寔率军赶到,朱滔命令马寔次日出战,马寔对朱滔说:“现在天气炎热,将士们又连日行军,太累,请休息几天再出战。”

不久,朱滔所属常侍杨布和将军蔡雄带着回纥达干来见朱滔,达干告诉朱滔:“回纥士兵与邻国作战,常常用五百骑兵就能打败邻国数千骑兵,如秋风扫落叶一样,如今我军前后接受大王金帛酒肉无数,想为大王效力,现在机会来了,明天请您在高处驻马观看,看我们回纥兵怎么全歼王武俊骑兵。”杨布和蔡雄也在一边劝朱滔出兵:“大王英略盖世,现在率燕蓟全军,准备扫清河南、关中,如过连王武俊李抱真这样的小敌都犹豫不击,会让远近军民失望的,怎么能成就霸业呢?现在达干请战,您就同意了吧。”有回纥精兵相助,朱滔大喜,便下定了出战的决心。而杨布和蔡雄没有料到的是,他们二人很快就要没命了。

 

第二天,天刚亮,王武俊命成德兵马使赵琳率五百骑兵埋伏在桑林中,李抱真昭义军列阵于后,王武俊骑兵列阵于前,面对回纥,战斗打响后,回纥骑兵向王武俊冲来,王武俊命骑兵控制住马避开回纥攻击,回纥大军冲到王武俊阵后,准备退走,被王武俊纵兵攻击,赵琳也率伏兵从林中杀出,回纥精兵不禁打,就这样败走了,王武俊穷追不舍,朱滔骑兵也跟着退走了,还把自己步兵方阵冲垮了,朱滔步兵、骑兵向东溃去,朱滔控制不住局势,也只好跟着逃跑,李抱真和王武俊继续追击,此战还没怎么打,朱滔就败了,朱滔带了三万人出战,此战被杀上万人,路上逃亡的又有上万人,朱滔只带了八千人逃回营中,再也不敢出战了。后来天黑了,战场上起了雾,昭义军和成德军不能继续前进,李抱真在朱滔大营西北驻扎,王武俊在朱滔东北扎营。朱滔知道大势已去,无奈只好乘夜焚烧营寨,乘着大雾向德州逃去,兵器辎重丢弃一路,昭义军和成德军因为大雾没有追击,朱滔才捡回一条命。此战中,王武俊身先士卒,也受了重伤,三十八年后,长庆二年(公元822年),时任兵部侍郎的著名文学家韩愈宣慰成德,成德军士对韩愈说:“先太师(指王武俊)为国击走朱滔,血衣犹在。”

                   朱滔后悔听了杨布和蔡雄的话,越想越气,就把二人杀了,之后撤回幽州(今北京),遭遇大败后的朱滔心情非常不好,又担心表兄弟、范阳留守刘怦趁自己失败图谋节度使之位,刘怦没有做出让朱滔担心的事,而是将全部留守兵派出,夹道二十里欢迎朱滔回来。

                     河北之战自讨伐李惟岳开始,到现在,中间发生了无数变故,终于草草收场了。

 

二.收复京城

就在李抱真和王武俊打败朱滔之时,千里之外的李晟也做好了收复长安的准备,先前,叛将姚令言屡屡派间谍侦察李晟进军时间,都被唐军逻骑抓获,李晟把间谍带到大军面前,对他们说:“回去告诉朱泚姚令言好好守城,我很快就会收复京城的。”并设宴款待间谍,给钱放他们走。不久李晟率军到达长安外城东门--通化门外,耀武扬威而还,叛军见唐军势大,不敢出城。李晟召诸将商议,应该从哪个方向发起进攻,诸将都请先攻取外城,占据坊市,然后向北攻打宫阙。李晟听完诸将意见后,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坊市狭隘,不利于大部队展开,叛军如果在此伏兵格斗,长安百姓就会惊乱,对官军不利,如今叛军重兵都在苑中驻扎,不如从禁苑北发起攻击,一旦敌军腹心失败溃逃,其他人也会惊慌失措逃走,如此一来,宫阙不会受到损坏,坊市百姓也不会受到影响,这才是上策。”李晟作为主帅,他的决定就是命令,诸将只能听从。随后,李晟与浑瑊以及镇国节度使骆元光、商州节度使尚可孤联系,请三路人马到长安城下集结。

 

两天后,尚可孤在蓝田西打败了叛将仇敬忠,仇敬忠被杀,之后,李晟移军光泰门外的米仓村,移军第二天,唐军还在筑垒,朱泚骁将张庭芝和李希倩就率兵杀到了,李晟对诸将说:“最初我还担心叛军坚守不出该怎么办,没想到却主动出战,这是上天在眷顾我们,机不可失。”李晟命令副元帅兵马使吴诜等纵兵反击,当时华州营在北,兵少,叛军并力攻打,李晟又命牙前将李演去救援,李演率军力战,叛军败走,李演乘胜追击,攻入光泰门,又打败敌军,战斗进行了一天,夜晚李晟才收兵回去。

这场战斗后的第二天,李晟准备攻城,诸将请等浑瑊几人到来后一起攻城,李晟说:“叛军失败多次,如今已经吓破了胆,如果我军不乘胜攻取,给敌军喘息之机,就不好办了。”正好叛军出战了,被李晟击败,同一天,镇国节度使骆元光在浐水西也打败了叛军一部。


关中地形图


又过了一天,李晟大军在光泰门外列阵,李晟命李演及牙前兵马使王佖率骑兵,牙前将史万倾率步兵,直抵苑墙神麚村,李晟先让人乘夜撞开苑墙二百余步,等李演率军到来后,缺口已被叛军用栅栏塞住,叛军从栅栏空隙刺官军,战斗打了很久,官军也没有攻入,李晟大怒,训斥诸将:“再不攻进去,我先斩了你们。”史万倾害怕了,率众先进,拔掉栅栏,之后王佖李演也跟着史万倾进去了,叛军见唐军攻入,四散而逃,随后唐军主力进入禁苑,姚令言还在力战不已,李晟命决胜军使唐良臣等率军逼迫姚令言,且战且进,叛军抵挡不住,四散而逃。

 

先前,朱泚让张光晟率兵五千屯于九曲,此地离东渭桥只有十几里,张光晟见朱泚大势已去,秘密投降了李晟,现在唐军已经攻入禁苑,张光晟便劝朱泚逃走,朱泚也知道大势已去,就与姚令言率数千败兵向西逃去,张光晟送朱泚出城后,回来投降了李晟,李晟派兵马使田子奇追捕朱泚。

长安宣告收复,李晟屯兵于含元殿前,对全军下令:“李晟幸赖将士努力,得以收复长安,长安百姓被叛军统治这么久,如果此次作战惊动了百姓,就违背了我军吊民伐罪的本意,请将士们五天内不要与家里通信联络。”李晟命京兆尹李齐运安慰百姓,李晟确实深谋远虑,联想到以前安史之乱第二次收复洛阳,胜利的唐军如同土匪一样,肆无忌惮的抢劫洛阳百姓钱财,现在虽然收复了长安,难保没有人乘乱抢劫,后来大将高明曜擅取叛军军妓,商州节度使尚可孤所部军士擅自带走叛军马匹,李晟毫不留情,将他们立斩不赦。于是军中股栗,士兵们再也不敢以身试法,所以这次收复长安,唐军对百姓秋毫无犯,人们仍然安居乐业,远处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官军已经入城了。

攻取长安这一天,浑瑊、戴休颜、韩游瑰等人也攻克了咸阳,得知朱泚逃走后,也率兵追击。

稳住长安后,李晟让诸将屯于各门,之后在集市斩杀了李希倩等八名叛将。李希倩是淮西节度使李希烈的弟弟,李希倩的死很快就要连累还在淮西的颜真卿了。

 

之后,李晟向德宗上奏收复长安,离开长安一年多的德宗喜不自胜,流下了眼泪,说:“上天生李晟,是为了挽救大唐江山的啊。”

 

朱泚向吐蕃逃去,在路上跟随他的士兵陆陆续续散亡,到了泾州(今甘肃平凉泾川县),只剩下了一百多个骑兵,朱泚任命的泾原节度使田希鉴见朱泚失败了,闭门不纳,朱泚对城上的田希鉴说:“你节度使的旌节是我授予的,为何在危难之时负我?”朱泚随后命令手下人焚烧城门,田希鉴将节度使旌节投到火里,对朱泚说:“我把旌节还给你了。”面对众叛亲离的局面,朱泚手下人都绝望的哭了,泾原士兵杀了前节度使姚令言,投降了田希鉴。朱泚只带着几十个范阳亲兵和宗族宾客逃走。

古往今来无数先例都揭示了一个规律,危难之时,身边的人往往是最靠不住的。果然在路上,还在跟随朱泚的人就在串通,打算杀了朱泚,向朝廷立功赎罪,到了彭原西城屯,将领梁庭芬一箭射向朱泚,朱泚跌落坑中,被韩旻斩首,随后带着朱泚首级到泾州投降。

朱泚任命的高级官员源休和李子平逃到凤翔,被凤翔节度使李楚琳杀死,李忠臣逃亡,也被擒获杀死。历时一年有余的泾原兵变总算结束了,此战中李晟收复京城,立下不世之功,德宗又封李晟为司徒、中书令,浑瑊也被封为侍中,一年前还只是一个中级将领的李晟成为了大唐军方最高级将领,同时还当上了宰相。其他人如骆元光、尚可孤、韩游瑰、戴休颜也受到了相应的奖励,田希鉴投降朝廷有功,被正式任命为泾原节度使。


                            七月,
德宗来到凤翔,斩杀乔琳,张光晟等依附朱泚的人,李晟认为张光晟虽然投降朱泚,但后来又归顺了朝廷,收复长安也立下大功,希望能免他一死,但德宗没有同意,张光晟还是被杀了。

 

事情还未结束,先前立下大功,现在公然反叛的李怀光还在河中,他的命运如何呢?请看下集:平定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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