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墓笔记——芒砀山梁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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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于 : 2022-02-07 10:14   被转藏 : 2   

       芒砀山位于河南永城县东北,因永城不通火车,前往芒砀山走河南商丘或江苏徐州经安徽砀山县更为便捷。西周至战国,永城分属宋、焦、陈、楚诸国;秦初因此地有砀山,故置砀县,又置砀郡;汉高祖刘邦曾“隐于芒、砀山泽岩石之间”,故西汉置芒、砀二县,砀县属梁国,芒县属沛郡。
芒砀山地理位置图
芒砀山所在之地林木茂密,河流纵横,自古即为往来东西的交通要道,秦末陈胜称王后为秦将章邯所败,遭车夫庄贾刺杀身死,迁葬于芒山;刘邦任秦泗水亭长,以亭长身份带队伍西去给秦始皇筑墓时,即在芒砀山下斩蛇反秦,汉惠帝时,为纪念高祖发迹之地而在芒山下建高祖庙;汉末张飞等与曹操战于徐州,兵败退居芒山峰顶筑寨称王;不过芒砀山最为有名的古迹是为西汉梁国王陵。
芒砀山西汉梁王陵墓分布图
汉高帝五年(公元前202),刘邦封彭越于梁王,建立梁国,都定陶。高祖十一年(前197),“三月,梁王彭越谋反,诸三夷。”后刘邦之子刘恢、吕后弟吕产、汉文帝四子刘揖、窦太后次子刘武先后被封于梁王,其中,刘恢后徒为赵王、吕产被诛、刘揖在京城长安坠马而死,且其时梁国王都在定陶或开封,芒砀山成为西汉梁国的王陵,应自汉景帝中元六年梁孝王刘武葬砀始。

       刘武为汉文帝刘恒嫡次子,汉景帝刘启同母弟,其母为窦太后。文帝二年(前178)受封代王,四年(前176)徒封淮阳王,十二年(前168),改封梁王,之后,刘武几乎连年入朝且多留居京城,意与兄刘启争太子位;汉景帝前三年(前154),吴、楚、赵、胶东、济南王,淄川、胶西七国反,梁孝王刘武率兵抵御叛军死守梁都睢阳(今河南商丘)数月以,吴楚以梁为限,不敢过而西,太尉周亚夫才得以破七国之乱。

       梁孝王刘武为景帝刘启同母,又因拱卫长安有大功,所以梁国“居天下膏腴地,地北界泰山,西至高阳,四十余城皆多大县。刘武又“筑东苑,方三百余里,广睢阳城七十里。大治宫室,为复道,自宫连属于平台三十余里。得赐天子旌旗,出从千乘万骑。东西驰猎,拟于天子。”刘启在京城时“入则侍景帝同辇,出则同车游猎,射禽兽上林中。梁之侍中、郎、谒者著籍引出入天子殿门,与汉宦官无异。”梁孝王建梁园,葛洪《西京杂记》记其“作耀华之宫,筑菟园,园中有百灵山,山有肤寸石,落猿岩,起龙囿,又有雁池,池间有鹤州,凫渚。其诸宫观相连,绵延数十里。奇果异树,瑰禽怪兽毕备。”《太平御览》引《图经》云:“梁孝王有修竹园,园中竹木天下之选集。诸方游士各为赋,故馆有皱枚之号……又有雁鹜池,周回四里,亦梁王所凿。又有清冷池,有钩台,谓之清冷台。”邹阳、严忌、枚乘、司马相如、公孙诡、羊胜等皆为座上客,后世谢惠连、李白、杜甫、高适、王昌龄、岑参、李商隐、王勃、李贺、秦观等都曾慕名前往梁园。

       汉景帝刘启未置太子时,曾向刘武许诺“千秋万岁后传於王”,后来汉景帝立子胶东王为太子,刘武于是心生怨恨,派人使人刺杀朝中建议不传位于他的袁盎及他议臣十余人,汉景帝怒,却因母亲窦太后宠爱和怕诸王国再反而未将梁孝王治罪(还好没碰上侄子刘彻), 刘武得以在梁国善终,谥号“孝王”。

      《史记·梁孝王世家》索隐引《述征记》云:“砀有梁孝王之冢”,《水经注·获水》引应劭日:“县有砀山,山在东,出文石,秦立砀郡,盖取山之名也……山有梁孝王墓。”现今永城保安山,即为史书中的“砀山”,其山体高大,呈南北窄长之势,两峰南北并列。汉代帝王葬制,王和后同茔异穴合葬,保安山双峰上一号墓、二号墓,即西汉梁孝王及孝王王后的王陵。

      汉代初期,沿用了数千年的竖穴椁墓开始衰退,横穴开始流行,这应该是中国墓葬史上最为重要的形制转变(形制的转变标志着思想和观念的转变),较之前的土洞竖穴棺椁墓,西汉初期出现了“斩山为椁,穿石为藏”的大型横向石室墓,汉文帝的霸陵即为此种形制最早代表,然而霸陵未经考古发掘,目前经发掘的王陵级别的横向石室墓,以保安山一号墓也就是梁孝王墓为最早。
保安山一号墓(梁孝王墓)旧影
梁孝王墓墓门朝东,开凿于距保安山山顶约20米的山腰处,从墓道口到墓室最后的回廊石壁,全场约100米,南北最宽处33米,墓室最高处约3米,总面积612平方米,容积约1367立方米,整座墓葬由墓道、羡道、主室、回廊以及10余间侧室、耳室、角室等组成。
保安山一号墓(梁孝王墓)平面、剖面图
墓室透视图,其中各小室皆有专用用途,称耳室角室并不妥当,暂名
保安山一号墓(梁孝王墓)墓道
保安山一号墓(梁孝王墓)耳室中复制之兵马俑
保安山一号墓(梁孝王墓)墓室
保安山一号墓(梁孝王墓)墓室旧影
保安山一号墓(梁孝王墓)墓室
保安山一号墓(梁孝王墓)回廊入口
保安山一号墓(梁孝王墓)回廊入口
保安山一号墓(梁孝王墓)耳室
保安山一号墓(梁孝王墓)回廊转角处
保安山一号墓(梁孝王墓)回廊
保安山一号墓(梁孝王墓)回廊壁面孔口
回廊
回廊
回廊
未曾完工之耳室
史载:“梁多作兵器弩弓矛数十万,而府库金钱且百巨万,珠玉宝器多于京师。”“孝王未死时,财以巨万计,不可胜数,及死,藏府余黄金尚四十余万斤,他财物称是。”汉末陈琳《为袁绍檄豫州文》记:“又梁孝王,先帝母弟,坟陵尊显,松柏桑梓,犹宜恭肃,而操率将校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宝,至令圣朝流涕,士民伤怀。”梁孝王墓为曹操所盗掘之后,空敞了一千七百多年,直到1992年,整个墓室才经清理保护。

      保安山二号墓位于梁孝王墓北约200米,此墓规模更为宏大,全长210.5米,最宽处72.6米,最高处4.4米,总面积1600平方米,容积6500余立方米,其机构也更为复杂,由墓道、羡道、前庭、前室、后室、侧室、耳室、回廊等诸多部分组成。
梁孝王王后墓墓道口
梁孝王王后墓旧影
保安山二号墓(梁孝王王后墓)平面、剖面图(1/1000)
墓道(下望)
墓道(上望)
羡道
墓室入口
墓室
角室
耳室
回廊
回廊
藏冰室
藏冰室室底
厕室
厕室
厕座局部
厕座局部
回廊
此墓两墓道、羡道、门道、前庭,共使用三千多块这样的塞石封堵
梁孝王王后墓后墓道入口
后墓道
保安山采石场
由于当地几十年来的大量野蛮采石,保安山地形遭到了严重破坏,一些山体已成为二三十米的陡壁和坑塘,保安山二号墓于1990年为当地群众开山采石炸山时发现,此墓同样早年被盗,墓内随葬品被盗殆尽,重新发现时又有多人进入墓内,将墓内涂抹和破坏,残存的朱砂层遭大量毁坏,1991年在此墓墓顶上部采石,又发现一座小型陪葬坑,出土了1800多件实用鎏金车马器、兵器和其他遗物。
保安山二号墓(梁孝王后墓)陪葬坑出土鎏金铜车牌饰
保安山二号墓(梁孝王后墓)陪葬坑出土鎏金铜当卢
其中一残存简瓦上有“孝园”二字,另出有“梁后园”铜印一枚,由此可知,保安山二号墓即梁孝王王后墓,王后墓是芒砀山地区规模最大的石室崖墓,其总面积1600平方米,容积6500余立方米,而梁孝王总面积612平方米,容积约1367立方米,两者大小悬殊,有学者推断大者才是梁孝王墓、小者为王后墓,殊不知墓室的体量大小绝非推断墓室墓主身份的首要条件,河北满城西汉中山靖王王后窦绾墓,即比靖王刘胜墓大,何况保安山二号墓陪葬坑出土有“梁后园”铜印。

      梁孝王王后墓中塞石上多有刻字,其中墓室的前室为“东宫”,后室即为“西宫”,耳室为“东车”“西车”(东西车房),这无疑表明墓室的形制,正是依照地上现实殿堂建筑体系所设计,梁孝王墓即王后墓,都开凿有巨大的回廊,其中王后墓中的四面回廊共长约86米,宽高都超过2米。
保安山二号墓(梁孝王后墓)回廊平面图
河北满城中山靖王刘胜墓也为横向石室墓,其中有一圆形回廊。
河北满城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墓平面、剖面图
中山靖王刘胜墓回廊入口(左)与印度早期塔庙窟平面图
巫鸿先生在《“玉衣”或“玉人”——满城汉墓于汉代墓葬艺术中的质料象征意义》(此文作于1997年,然而2009年出版的《中国古代艺术与建筑的纪念碑性》书中,巫仍然秉持这种观点)一文中,将刘胜墓中的圆型回廊推断为类似佛教中供信徒绕塔礼拜所用的通道,从而认为印度的佛教在西汉武帝时即被“移植”到了中国墓葬艺术的体系之中,这种见解实在不能让人信服,又颇为误人,孙机先生在《仙凡幽明之间——汉画像石与“大象其生”》一文予以驳斥,然而孙机先生却遵循刘胜墓考古报告作者的观点,将圆型回廊理解成墓中的排水沟,刘胜墓圆形回廊宽高都超过2米,这是一种怎样的排水沟、排的是怎样的水呢?!
本朱身高1.8米,由此可认识刘胜墓回廊宽高
其实只要对照梁孝王墓中的回廊就可了然,回廊无论方形圆形,同样也还在模拟地上殿堂建筑体系中的一部分。
“孝园”简瓦
保安山二号墓陪葬坑出土“梁后园”铜印
保安山东南部山坡上另有一墓,因此墓位于芒山镇柿园村东,此墓在发掘时候又称为“柿园汉墓”,其墓道口和梁孝王墓相对,两者相距约300米,柿园汉墓于1986年发现,1987年至1991年陆续发掘清理。
柿园汉墓旧影
柿园汉墓旧影
柿园汉墓旧入口
柿园汉墓全长95.7米,最宽处13.5米,主室最高处3.1米,总面积383.6平方米,总容积1738立方米,整个墓室由墓道、羡道、主室、巷道及各侧室组成。
柿园汉墓平、剖面示意图(1/600)
柿园汉墓(梁共王墓)墓道
柿园汉墓(梁共王墓)墓道塞石
此墓墓室多次被盗,然而墓道内还是出土了墓道内出土一万五千余件铜鎏金车马器、彩绘陶俑等遗物以及约近六吨,约225万枚铜钱(最新发现的江西南昌西汉海昏侯墓整个墓室出土铜钱十余吨,约200万枚),这些铜钱中,最早为战国铜钱,最多的为文帝前元五年(前175)始铸的的四铢半铜钱和铅锡钱,占百分之九十五左右,汉武帝元狩五年(前118年)废半两钱始铸五铢钱,柿园汉墓中约225万枚铜钱中,不见一枚五铢铜钱,由此推断,柿园汉墓开凿于武帝元狩五年以前,墓主应为梁孝王长子共王刘买。
柿园汉墓(梁共王墓)厕间
柿园汉墓(梁共王墓)厕座细部
柿园汉墓(梁共王墓)厕座图案拓片
厕座图案线图
梁共王刘买墓中最为重要者为墓室中的彩色壁画。1986年墓室发现时,多人进入墓室触摸甚至刻画壁画,造成部分破坏,现存大约25平方米,根据遗迹推断,原来应该有30平方米左右,这些壁画原物于1992年截取后保存于河南博物馆,墓室中的现存者为1993年的复原画。
柿园汉墓(梁共王墓)墓室顶部所在位置(墓室中现存之临摹品)
柿园汉墓(梁共王墓)墓室顶部壁画(墓室中现存之临摹品)
顶部壁画保存最为完好,南北长5.14米,宽约3.27米,面积位16.8平方米,壁画的内容为龙、虎、朱雀、异兽、芝草和云气纹(有关壁画内容题材不作考论)。
柿园汉墓(梁共王墓)墓室顶部壁画(原壁画影像资料)
墓室顶部壁画局部(原壁画影像资料)
墓室顶部壁画局部(原壁画影像资料)
墓室顶部壁画局部(原壁画影像资料)
墓室顶部壁画之异兽(原壁画影像资料)
墓室南壁壁画之朱雀(原壁画影像资料)
《西京赋》“神木灵草,朱实离离”薛综注“灵草,芝英,朱赤色”
墓室南壁壁画即朱雀、灵芝等图像所在位置(临摹品)
墓室南壁壁画即朱雀、灵芝等图像线图
壁画的颜色为红、白、黑、绿四种,顶部壁画中的龙和云气纹等图案的两侧皆有隐形勾线,由此可知,顶部壁画在绘制前应有粉本,画师以墨线勾勒出各图像位置和轮廓之后,再予以施色,梁共王墓壁画气韵生动,雄健流畅,是目前所能见的西汉墓室壁画中,时代最早、规模最大、历史及艺术价值最高者。
梁王墓刻字塞石
塞石垒砌示意图
梁王墓刻字塞石
《永城西汉梁国王陵与寝园》中州古籍出版社1996年初版
《芒砀山西汉梁王墓地》文物出版社2001年初版
朱一案:本文资料取自以上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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